冬季,周末,又是阴天,去澡堂和上牌局的人,是很多的吧。牌局十来年不碰了,当初是想着要在孩子面前树立好榜样,不能让他看到我打牌的样子,一冲动,就真的戒了。可节省下来的时间和精力,也并没有做成什么像样的事。澡堂倒是常常光顾,不过熟悉的也只是家门口,和团一转的三四家普浴。我喜欢它们的简单与素朴,人少,却始终是热气腾腾吵吵囔囔。我喜欢那些跑堂师傅们的小势利和假客套,喜欢那些修脚师傅们的自负和浮夸,以及擦背师傅们之间的不服气和暗自较劲儿。向晚的时候忽然空了下来,老爷子说,不如你去泡把澡吧!我说好。特意挑了一套大红的内衣和袜子,本命年差不多要过去了,不知道过了本命年,还作不作兴再穿这么一身的红。我老是觉得一个大老爷们,好好的穿这么艳丽,太夸张了。每次脱到它们了,总疑心全澡堂的人,都把目光齐刷刷地转到我这儿来了,我像个光着的稻草人,从头到脚插满了羽箭。呵呵,我有什么好看的,既没有马甲线,也没有事业线,连一小块像模像样的腹肌、肱二头肌都没有,可瞬间羞愧的还是我自己。本命年穿大红,其实也就是一种安慰吧,也有来自亲人朋友的暖心体贴。
也许年纪越大,就会越来越感到自己的无力,仿佛轻易就会被打倒击碎,脆弱得像一只用作饰品的现代瓷器,又像是年轻时候恋人们许下的那些誓言。所以我们开始不自信起来,甚至开始迷信了,希望借助那些不可知的事物,来安妥各自的灵魂,抚慰孱弱的精神。过去我可从来没有过这个意识,更早的时候,还是在氾水老家的小镇上,春节里上街闲逛,看见文化站放映厅的门口,贴着一张海报,五大三粗的姜文一身黑衣,趴在地上的血泊中,海报上三个刺眼的大字:本命年。这部叫作《本命年》的片子,还是著名作家的刘恒担任的编剧。此后但凡说到本命年,我的眼前总会飞快地闪过,这张海报上的画面,像看着一只巨大的黑鸟,掠过燃烧着的森林,漫天的火焰令人不安。虽然它还会回来,但那毕竟是12年后的事了。12年,多么遥远的距离!在迷迷糊糊中,被身边的两位澡客大声地聊天,吵醒过来。一位在感叹,他的老伴15年前不幸走了,就是因为心疼一点儿电费,早上爬起来烧水的,起猛了,突发脑溢血。医生说其实是完全可以避免的。边上的老爷子惋惜了问,她退休工资到现在起码四五千了吧?要抵得上多少电费撒!唉!想不开耶!晚上回来说给老妈听,她却大不以为然,说各人各命呗!为了省电费,多少年了,她都是半夜里起来给我们的电动车充好电,怎么说都不听,有一回没开灯,还绊了一跤,把一家人吓得不轻,围着她抱怨了半天,各种苦口婆心大做思想工作。她笑而不答,当天夜里还是照旧,瘸着一只伤腿,摸到车库里去。老一辈人总是这样,一分一厘地节省着,仿佛是被施了魔法的倔强的老牛,怎么拉也拉不回头。
是的,很多时候,对于那些我们不能自圆其说,或者实在没法理解、改变的一切,我们最后都要无奈地平静地接受,还要说一句:不谈了,也许这就是命吧。 @燕 友情配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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